廃棄されたただの置き場

ご遠慮なく。

【承花】趁熄灭前

出门时下着雨。承太郎和乔瑟夫都没带伞,只得暂时在屋檐下等待。乔瑟夫觉得这样太耗时间,冒着雨出去拦的士,承太郎则原地站着,稍稍往后退点,然后脱下外套盖在进门时就一直托着的东西上,免于被雨淋湿。他瞧了眼打湿的门牌,花京院邸,润物细无声的狂风暴雨,像是印证着今天发生的一切。

连欢迎都谈不上,花京院家的人便将他们赶了出去。花京院的父亲在天命之年一夜白了头,胡须挂在脸上,模样极其惨淡。对于他们的到来,性格温厚的男人一时红了眼,在得知承太郎手里托着的是亲生儿子骨灰及遗物后,顾不上冷静和颜面,抄起墙角的扫帚将他们轰。承太郎担心手里的遗物受到波及,赶忙后退,让乔瑟夫前去对付,一旁憔悴的家庭主妇静默不语,眼里的哀愁长了倒刺,不住地射向乔斯达爷孙俩。

“不是你的错,接受现实总需要花时间。”出来时,老者扶正帽檐。方才的交战中花京院的父亲拽下了他的帽子,手臂随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,紫色隐者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,又或者,阻止了花京院一家之主落得个殴打老人的罪名。乔瑟夫须发皆白,体力不比当年,他深知今日双方无法谈下去,于是两家不欢而散。而花京院的遗物和尸骨,也只能像原来一样,暂时安放在空调大宅中,日后再来拜访。承太郎毫无异议,只是抱紧了怀中的物品,眼下他能做的事杯水车薪。

两周前,承太郎和乔瑟夫与波尔纳雷夫分道扬镳,一同回到日本。无家可归的伊奇葬在阿布德尔空荡荡的墓旁,于广袤的埃及荒漠中一起做陪伴。考虑到花京院还有家人在日本,他的遗物和骨灰便跟随承太郎他们同一班飞机回归故土,却没想被拒绝在自家门口。承太郎回到家,走进大宅的仓库,轻轻把手上的物品放在专门腾出来的地方,忽然心生怜悯。早知如此,当初一同葬在埃及也许更好,现在的花京院不但被家庭拒绝,仅存的肉身也无法安息。

百思不得其解。每到这时,承太郎总是下意识地伸手进兜里寻找,触到口袋深处的一个打火机。他唯一从埃及带回来的东西,除去蔽体的衣物,长在头发上的帽子,便只有手上这一小块金属制的四方体了,其余行李皆被他遗弃。当初一行人从海里爬上来,从头到脚湿得彻底,衣服拧一拧能挤出许多盐。藏在贴身衣物里的打火机自然失效,因此花京院从一个商贩手中换了个油不多,但却还能用的火机临时顶替,既解决了同伴的烟瘾也提供了明火来源。话虽如此,它也没能发挥几次作用。大约是觉得这个东西经过了花京院的手,不完全属于他的私人财物,承太郎才随身揣着。为此,乔瑟夫还花了一番功夫贿赂机场和海关,但毫无怨言。无需多问,他似乎理解孙子为数不多闹别扭的含义。

 

第二次拜访花京院宅邸,已是几周之后。站在门口,承太郎仍感受不到欢迎自己的气息。这一回乔瑟夫没有戴帽子来,露出如炬的目光,按响花京院家的门铃。看到爷孙俩的脸,门的那头沉默许久,最终还是按下开关。正如乔瑟夫所说,几周时间做心理建设足矣,但谁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,或许他们还要来这里第三次。

果然,花京院的母亲立于玄关,身旁没有丈夫的身影。客人还没来得及换鞋,咒骂伴随脚步声由远及近,花京院的父亲气急败坏地冲下楼,挥动胳膊让来者从眼前消失,乔瑟夫面无惧色上前一步,一家之主不由噤声。

“此次再访并无恶意,令郎意外离世,还请节哀顺变。”乔瑟夫咳嗽几声,继续道。“失去爱子切肤之痛,老夫了解。只是,若因此失去生活希望,连遗骨都不肯接纳,令郎将作何感慨?此次前来仅是为了物归原主,如何处置由你们决定。”

老者一番话掷地有声。即便如此,花京院的父母却也不能立即接受这劝告,仍做着抵抗。承太郎在一旁,忽然觉得手中之物很轻,轻得不足以支撑花京院在这栋宅邸中生活过的分量。一个健康出世的婴儿少说也有几公斤重,离世后也只留下些不足斤两的尘埃。

“伯父伯母不希望他回家吗?”承太郎忍不住道,花京院父亲听闻,往前要揪他衣领,他不认为青年在此有发言的权利,何况,是与花京院同龄的青年。乔瑟夫起身拦住,却听得一声闷响。花京院家太太后退几步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她一改方才的冷静,疲态的身躯经不住逐渐崩塌的情绪。丈夫赶忙蹲下去,搂着她瘦小的肩膀。

“我们当然希望他回家。”主妇声音打颤,发声显得无比艰难。“但是他没有你那么幸运,客死他乡尸骨无存。活着的人还可以站在高处质疑我们,但死去的人就永远也说不了话了。你们要真的想把他送回来,那就不要火化,好歹让我们见他最后一面啊……”她双手捂着脸,泣不成声。

在巨大的家庭灾难面前,外人毫无说话的余地,面对花京院母亲的真言,承太郎和乔瑟夫一句话也说不出。进门时便挺直脊背的老者忽然跪坐在地板上,双手及地,深深地低下头去,高挺的鼻梁几欲挨到木制地板。乔瑟夫本不喜欢承太郎故乡的一切,如今这位欧米面孔也不得不以异国他乡的礼仪表达歉意。他略微艰难地站起来,跟承太郎说,回去了。花京院夫妇坐在地上保持相拥的姿势,青年看着他们,微微鞠躬。

“失去了朋友和战友,我们也很难过。抱歉。”随即离去。

无功而返。承太郎打开仓库的门,迟疑了一下,抱着东西转身回到自己卧室里。空条邸每一个房间都十分宽阔,包括承太郎的卧室,他找来一个瓦楞纸箱,将花京院的遗物和骨灰放在其中,关上,又拿来香炉,洗净手,燃上一根香插在其中,然后拍拍手。在花京院邸中听到的话让他无法置友人于阴冷的仓库中不理,在内心深处,承太郎始终将花京院的死亡和自己拴在一起,他设想过无数个如果,哪一个都无法重来。承太郎静静坐在临时设置的灵堂面前,连母亲喊他吃晚饭也没听见。贺莉从厨房一路走过来,见状脱去围裙,坐在承太郎旁边,也跟着拍掌,颔首。

 

还未决定下一个拜访的日子,花京院的母亲却打来了电话,约承太郎在一家咖啡厅见面。乔瑟夫后脚刚刚踏出日本国土,和妻子在纽约团聚,承太郎在电话中略带歉意地解释自己外公无法赴约的原因,对方却好像一开始便打算只约他一个人。承太郎双手空空准时赴约,花京院母亲坐在靠窗的位子,像是等待已久,几日不见,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。青年落座,先是对前几日的叨扰感到抱歉。

花京院太太摇摇头,称:“我们也有失态的地方。只是,唯一的孩子突然留下一封家书消失了一个多月,突然传来死讯,到最后都见不上一面,做父母的会那个样子,也是情理之中吧。”她轻描淡写地说着,坐在对面的承太郎却压在千斤之下,低着头一言不发。事到如今,就算眼前这位温和的主妇站起来打他几巴掌他也能心甘情愿咽下去,若这样可以稍稍减轻一些痛苦的话,但事实是,将情绪转移到他人身上并不能得到解脱。承太郎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,花京院的母亲情绪尚且平缓,她招手叫来侍者,将菜单递给承太郎。

“今天找你出来,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事,只想听听典明最后五十天是怎么度过的。不然,我实在无法安下这颗心。我和他父亲听闻了当时的状况,我们不愿意相信典明会为了这样一个结局离开这里。”

承太郎下意识将手揣进裤兜,触到金属物块,指头一阵抽痛。他不清楚spw的人和花京院的父母解释了多少,但一定避开了重要的信息,毕竟普通人家听到神秘力量,听到吸血鬼,十有八九会觉得对方在欺骗自己。青年决定先打探一下对方知道多少,便问她关于替身的事。

“替身?我不知道……典明从小就看得到他人看不见的东西,为此转了好几次学,但他长大以后就没有提过了。”

“那么您相信他是真的看到而非小孩子的胡言吗?”

“我不知道,典明小时候曾拼命向周围人证明过看不见的存在之物,说实话,自己眼睛看不到的东西,就算是存在也难以相信,即使相信,也会归为鬼魂。”

“实不相瞒,我能见到他口中说的东西。”青色的巨人从青年身上缓缓腾起,手伸向花京院母亲面前的茶杯,举至半空中,在主妇眼里则是茶杯自己腾空而起。“这不是什么魔术,您大可看看四周是否有绳子支撑。”待花京院的母亲左瞧瞧右看看,终于相信承太郎所言之时,白金之星将茶杯放回原位,消失了。整个过程中,青年连一个手指头也没有动过。

“这下您相信了吗?”

花京院的母亲拍了拍自己的脸,重重地点了几下头,如释重负。

“怎么说呢……虽然很令人震惊,不过典明没有说谎,真是太好了,太好了……”

承太郎点点头,终于放下心来,与她谈起事情的原委:“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一家人赴埃及旅游的事?”

主妇仿佛想到了什么,说,是有这回事。“并且回来以后典明表现得特别奇怪,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,我和他父亲以为是孩子叛逆期的问题,没有怎么管……”

叛逆期的人可不会随随便便想夺取别人的性命,承太郎想,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,包括花京院在家书中未能解释突然离去的原因,眼睛受伤住在阿斯旺,以及到最后表明的决心。讲着讲着他发现自己记得很多琐碎的事情,比如花京院在逃难的小船上还不忘整理发型,嘴上说着学生要有学生样其实会波尔纳雷夫说着下品谚语,也会在决定房间分配的时候和自己主动住一间。大部分细节已经被遗忘,融进了毛孔里,又在回忆时鲜明地蹦出来,让花京院的母亲惊喜于眼前的青年对爱子的了解程度,同时也被爱子朝闻道夕死可矣般的离去感到震撼,即使是丈夫和自己的人生加起来也达不到这般觉悟,而自己又怎么忍心责怪,如果花京院是带着那样的心情走向终点,那么她也没什么可说的,不然,就像是父母在阻碍孩子的理想一般。

主妇默默垂下眼泪,承太郎递给她一张纸巾,和花京院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张照片,也是他们唯一的合照。他说,如果您想念他了,那么就请把这个收下吧。

花京院的母亲接过纸巾,把照片推了回去。“孩子,这属于你。”但是,她终于同意将花京院接回家了。

 

“……就是这样,解决了。”那天,承太郎和花京院的母亲各自道别。花京院的遗骨另择他日送回花京院邸。回到家的承太郎给乔瑟夫打了个电话,那头嗯了一声,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。

“但是遗物由我处理。”承太郎说,这是花京院母亲的意思。“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我们收回原本给予他的部分就好,至于身外之物就交给你吧,看得出你是他重要的朋友,所以你有权利如何决定他留下来的物品。’,她是这么说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该怎么处理?”承太郎问。

“别问我,自己决定吧。”说罢挂断电话。

承太郎回想起一件往事。小时候他上外公家玩,在卧室里四处翻找,最后于衣柜身处发现一条年代已久的飘带(*),上面布满三角,在岁月的蹉跎下变得有些朽,也不清楚原来的颜色了。可是小孩子哪里注意得到这些,承太郎拿起飘带就往外跑,乔瑟夫向来脾气温和,在那一次难得发了脾气,妻子和女儿都被他吓了一跳。承太郎当时不理解,现在多少有些感慨。

一辈子送走两次战友的心情他可能不明白,或许这件事上,乔瑟夫比他自责多了。

承太郎摸到口袋中的火机,有了主意。

 

一团火焰燃烧着,消耗着燃料和氧气,在用完之前,它要怎样才能活下去?要么以油的形式贮存起来,要么给予它源源不断的充足燃料,要么从燃烧殆尽的地方转移去别出。

从红海里爬上来时,打火机湿漉漉地擦不出半点火花,根本没办法点燃一根木头应对沙漠中的寒夜。第二天花京院拿自己一点随身物品换了个干燥的火机,虽然老旧,不过好歹是能用了。承太郎迫不及待地点燃一根烟,经过一晚的晾晒,那烟还有点受潮,但还是可以用。花京院突然问他,一团火焰要怎么活下去。承太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,答应用一根烟换来答案,于是花京院愉快地从他手里拿走一根,将烟头凑上承太郎嘴里那根燃着的,轻轻吸口气,第二支烟也跟着被点燃了。待烟未燃尽,用烟头点着一张纸,再趁纸熄灭前扔到一堆干柴中,大火熊熊燃烧,温暖了冰冷的身体。

“这就是答案,它已经活下去了,从火机里一路活到了木头上。”花京院说。

可是花京院,这个理论放在人的身上似乎并不适用,任何人也不能阻止生命的消失,最终只能埋进土里化作尘埃,亦或是踏过烈火留下一钵骨灰,而这些都不像打火机里的油,无法二次燃烧起来。

承太郎在院子中清出一块干净的空地,将花京院的遗物放在其中。他掏出许久未用的火机,擦了好几次擦出火花,腾起火焰。火舌点燃布的一角,承太郎稍稍离远了些。火势安静而快速地蔓延着,很快便把外面一层布烧没了,露出里面的物品,那其中有睡衣,梳子,几本书,一块怀表和一些照片。火焰赶在扑灭的念头前继续燃烧,愈演愈烈,浓烟冲天。承太郎一动不动地看着燃烧的物体,拿出同样许久未用的烟盒,掏出一根,用火机点燃,这一回比上一回花的时间更久,但他坚持抽完一根继续接着点着,接二连三地擦出火花,直到最后里头的油完全用完,什么也擦不出来了。

地上还有一丝余火,其余皆化为灰烬。他本想将这团火焰留给未名的寒潮,留给下一个孤独,留到到人生最后。

在一息尚存的微光中,承太郎与挚友挥手道别。

 

 

“趁熄灭前,还可一见。”

 

 

FIN。

 

 

*注:按照二部发展这条飘带应该不在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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