廃棄されたただの置き場

ご遠慮なく。

【承花】无人知晓

*

01/16

EET 5:15 p.m. 



承太郎从沉浮的人群中抬起头,看到站台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。一辆列车快速经过,人流自下而上,他如河中岩石立在原地。列车满载离去,空荡荡的站台只剩他一人,清冷寂静。

我一定是太累了,他想。结课让人焦头烂额,通宵使人产生幻觉,再喜欢工作的人也熬不住长时间作战,在第三次把别人看成好友后,承太郎终于承认自己需要休息。他掏出手机,拨了个长途电话。

接通的一瞬,上周的约定浮现在耳边——花京院说最快下周就要回国一趟,他们总算可以见面了,而不是依靠手机和信件交流。对方因为工作原因一直周游列国,有时会去条件没那么好的国家,尽管花京院写得一手好字,秀逸如他个人,信中也详尽报导进来见闻。可文字总归比声音陌生,每当承太郎拿着日期为几周甚至几个月之前的信纸时,漂洋过海的距离感被真切地握在手里。他有个专门放信的盒子,塞满了几十年来写过的心情。不知花京院会如何保存那些信纸,或许可以让他带回来……这么想着,信号时好时坏,断断续续传来花京院的声音。

“怎么了?”

我产生了幻觉,话到嘴边如鲠在喉。电话那头又喊了几句,承太郎才渐渐回过神来。“你那边现在是深夜吧?”

“真多谢你还记得。所以空条承太郎半夜给我打电话有何贵干?”

“……你忽然要回来,有点激动罢了。”

“有什么好激动的,又不是小孩子。我下周在开罗盛直达飞机回去,愿意赏个脸来接我吗?”

顺畅了一会儿的通讯忽然像上了年纪的磁带,吱吱呀呀的雪花声逐渐盖过了花京院的声音。

“你……在开罗?”他的太阳穴激烈地跳动起来,眉心也疼,不得不腾一只手去摁着。这话换来一通数落,花京院称自己早给他写了信,一定是承太郎没有查看信箱。两人沉默了一会儿,任由信号沙哑地咳嗽。

“承太郎,我有话想跟你说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我……”然后通讯完全切断了。

手机徐徐从耳边拿开。另一辆列车来到站台,承太郎差点错过打开的车门,急忙跑上去。不远处,方才瞥见的背影正立在那,目送只有他一人的车厢远去。

也许是花京院提醒了他,回家之前承太郎查看了信箱,那里头果然躺着一个鹅黄的信封,贴着阿努比斯的邮票。承太郎不急着拆开,随手扔在工作台上,现在他需要睡一觉,以免下次看显微镜时会在某段上皮组织里观测到花京院的脸。翻来覆去浅眠至傍晚,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拆信,挂断前花京院那句话一直萦绕在脑海,也许信里头会提到些什么。可拆到一半承太郎停下,翻出一个蒙了灰的箱子,把最新这封信整齐地码了进去。

下周就可以见到的人,还不如让他当面给答案。承太郎已经想好了,他要先通知花京院自己不能去,然后准时蹲在出口给他一个惊喜和拥抱,一个大大的拥抱。他沉浸在即将重聚的喜悦中,眼角不经意瞥见桌上一张合照,上面的他和花京院都很年轻,和其他人一起对着镜头微笑。

太阳穴再次不解风情地跳动起来,随手掰下两粒布洛芬咽下去,承太郎拿过相框,仔细端详照片,回忆起17岁时的旅行。当时他和外公还有好友一起出发,一路结识了几个伙伴,上山下水,穿越沙漠,风餐露宿,总得来说是一次非常愉快的经历。可惜年代久远,他忘了埃及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,不知外公是否还与其有联系。与法国人偶有来往,和一个国家的花京院则经常联系。他端详着,端详着,神经性头痛搓揉着视网膜,眼球仿佛随时要掉进相框里去。承太郎又一次拨通了国际长途,他闭着眼,静静等待柔和的声音降临。

咯噔一下。

“第二次了,承太郎。”花京院听上去刚从深海里捞出来,附带一个哈欠。

“抱歉,我在看旅游时的照片,忽然很想打电话给你。”

“你真像春游前的小学生啊。”这世上只有他一人会如此评价自己的挚友。

“也不是因为这个。下午挂断前你好像有什么想说的话,对吧?”

“嗯……有吗?”

“……有。”尽管那时信号不好,但他确实听见了饱含悲伤的沉重语气。可才过去几个小时,电话那头的声音轻快得可以踮起脚尖跳舞。花京院沉思了一会儿,问他有没有看自己写的信。

“还没有。也许你会喜欢我当面念给你听?”

“你可以现在念,我不介意。”难得花京院当真他的玩笑,承太郎放下听筒,转头去寻找放信的箱子,一边想象着花京院听他念时面红耳赤的模样,那一定很有趣。他转身归来准备戏耍一番,却反过来被命运捉弄了,杂音中,花京院的话远得像是从天边传来,听筒贴紧耳朵也仅能听到只言片语。

“一定要看信……我有话跟你说……”

 

周末,承太郎抽空去看了一下心理医生。自那天起,间歇性头痛便一直困扰着他,以往吃的药变成毫无用处的白色小丸子,丝毫不能缓解什么。医生问了些话,然后摘下啤酒瓶底厚重的眼镜。

“神经性的,你工作崩太紧,是时候放松一下了。”

承太郎点点头,不可置否。自从他知道花京院要回来之后全身心都在工作中,他想快点完成进度然后请两个星期甚至一个月的假陪陪友人,提前安排好一切是承太郎的行动准则,虽然对方还没把自己的假期计划告诉他,行程已然胸有成竹。所以他并未认真遵循医嘱,吃了把药后继续埋头工作。花京院寄来的信被他小心地收回去了,二人也没有再通过电话,他不知道航班号,但那天只有一架飞机从开罗飞往东京。

承太郎一晚没睡,就如花京院形容的那样,像春游前的小学生,第二天一早他顶着浓厚的黑眼圈和头痛去机场等人。出门时便狂风暴雨,落雷持续至中午,时不时有闪电劈向大地。开罗那边似乎也因暴雨晚点,整个下午他往返于接机口和咨询台,早上就该到的飞机迟迟未起飞,机场内也全是滞留旅客。承太郎抽掉了两包烟,一直等待广播报导些致歉以外的消息,可是没有。大地被洪水淹没,当日航班全部叫停,所有人围在值机口,焦急地辩论自己急于与家人团聚,与朋友见面。承太郎看着他们,满眼疲倦。电话迟迟打不通,花京院应该是上飞机了,不知道他听说这边大雨无法起降会是什么心情。

等等,再等等吧。

这场豪雨持续至次日凌晨。连日来工作的疲倦潮水般来袭,中途控制不住进入梦乡,承太郎梦见自己爬上一艘大轮船。这时候他还有一部分意识暴露在外,现实中的雨水被一起拽入梦中,他走在暴雨中的甲板上,觉得自己随时会踩空。花京院从远处跑来,让他和另外同行的人赶紧跳进救生船上。头痛来得特别突然,随着一声惊叫,承太郎掉进了海里,也被那声尖锐的叫声吵醒了。机场工作人员发现睡在角落的高大男人,急忙摇醒他。

“先生,醒醒。”承太郎定了定神,揉着太阳穴。在他睡着的期间,机场恢复秩序运营起来,大部分旅客已登记或者被安置,只留下他一人在这里。工作人员问他乘坐哪个航班,是否错过了。可眼前的乘客仿佛睡蒙了,不住地揉着脑袋,似乎忘记了航班号。

“……从开罗出发,原计划昨日上午抵达的那班机到了吗。”

询问的人和其他人对视了几眼,说:“先生您确定吗?”

“但昨日没有开罗起飞的航班。”

以前承太郎从不相信所谓人间蒸发。如今,花京院却彻底失去了联系,手机为空号,住过的旅馆都约好似地说没有这号人,出入境记录也空白。继神经性头痛后失眠也来造访,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,睡眠迟迟不降临,铁了心要他明白,紊乱不会因为睡一觉而恢复正常。病情加重了几分,友人的身影开始频频出现在所到之处的角落,站台上,餐厅里,马路旁,有时他往窗外多看一眼,花京院正巧经过,可追出去,整个街道都是空的。

他又一次拜访医生。这次,对方透过厚重的眼镜片看着他,问,你有没有遵照医嘱?

没有。

为什么?

因为我想见他。

医生叹了口气,说我没法治你,你得自己睁眼才能醒过来。解铃还须系铃人。

最终,承太郎乘上了去往开罗的飞机。所有人都劝他放弃,谁也不可能找得到一个不存在的人。没有不法分子从中作祟,飞行意外安稳,他睁着眼睛度过飞机上的白昼与夜。花京院在一旁让他注意,有替身。

空姐问他按服务铃有什么事。承太郎回过神,旁边的座位并没有卖出去。他深吸一口气,要了一杯水和一片安定。

“没想到连你这样精神强大的人也需要安眠药。”承太郎扶着脑袋,接过水服了药,总算才有了要睡过去的意思。

“这样放任自流真的好吗?”

“如果你没有中途毁约的话。”

“我不能见你。”

“那现在是谁在和我对话。”

“我和你,或者你和你自己。”

光刺得他睁开眼。万里高空的机舱化为一片虚无,承太郎坐在空白中,天空和大地撼动着这块空间,他几乎坐不稳,随时都要掉下去。花京院就在这附近,可他不愿意走出来,只闻其声不见其人。

“承太郎,你仔细想想,还记得去埃及的旅途中发生过什么吗?”

“我认识了你,还有其他人……我们平安回来了。”

“第二个问题,你和你的朋友们还见过面吗?”

“……没有。工作忙,没有时间。”

“你错了,两个回答都错了。”

承太郎忽然出现在自己的卧室中,眼前摆着装满信的盒子,盖子被打开了,信件多得堆了出来,胡乱地散在桌上。那些信即眼熟又陌生,上面装满了写给花京院的话语。

“现在你可以打开,看看空条承太郎如何书写了自己的生活近况。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,那上面和你的记忆会严重错位。”

“既然是写给你的,应该由你来看才是。”

“当然,我反复读了很多次,每一封都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。在惊喜的同时我又感到悲伤,若非亲眼见证,我不会相信你如此擅长欺骗自己。”

“欺骗……”

“你可以详细描述自己的婚姻状况吗?”

“我没有结婚。”

一个吊坠凭空出现,承太郎赶紧握住,手指不慎被划伤。吊坠打开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合照,血滴落在照片上,变成白色的线垂至地面。承太郎的手微微发抖,卧室无限延长,墙上挂着的照片自己动了起来,每一张都是他的人生,跑马灯一样不断向前,懵懂,知事,成熟,衰老。空条承太郎走在时间的长廊中,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模样。

花京院从他身后走了出来。阔别25年,他们又见面了。承太郎想起来,这不是对方第一次毁约,信上满载了他们几十年来的约定,最后皆不了了之。

“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了,但只有你一个人成长的样子真让我不舒服。”

“你太迟了。”

“是吗?但决定这一切的不是我,而是你。承太郎,你真的什么都没有感受到——哪怕一点点异常?”

承太郎嗡动嘴唇。他想说的话是那么多,走完这条长廊也不一定说的完,但他不敢开口,一旦承认了,这块唯一稳定的地方一定会崩塌。

“承太郎。”花京院温柔地呼唤他,向远处走去。暗红色的液体自他身上涌出,一点点汇聚成暗流,每走一步滴落在地。一座给水塔出现在视线中,花京院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。

“你最后看到的,是不是也是这样?”

承太郎明白自己已无法逾越两人之间的裂缝,生命的裂缝。花京院静静地躺在那里,即将走到人生的终点。

“这个梦太长了,长得你失去了自我。你本不该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结果沉睡于此,去找那些需要你的人吧,你该醒了……空条承太郎。”

承太郎听到水流倾泻而下,右脚踏入一滩扩散的红色液体。他向前走,人群聚在一起,开始拆卸破损的水塔。埃及的风刮走他的帽子,承太郎转过去,有人朝他招手,他往前走,一直往前走。

17岁时,空条承太郎并未看到花京院典明最后一面。

 

 

 

花京院接到一个新任务,写一出冒险故事。他蹲在一个神社门口,咬着笔头,写下“英雄迟暮”四个字,然后划掉了。英雄不可能会主动等待落日降临。

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他眼前经过。紫色外套配蛇皮裤,背影仿佛从埃斯库罗斯的神话中走出。他落下一张手帕,花京院叫住对方。

“你落东西了。”

承太郎转过身,年轻的编剧伸出手,把东西递给他。

“不,这是你的东西。”

高加索山脉耸立在失去光泽的右眼中。

 

FIN.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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